“长坂坡伏击刘备,且顺利活捉了刘备,若我所料不差,他若非与刘备有深仇大恨,大概便是欲以刘备投献丞相。只是当日他被我军围困去路,又被关张赵三将在后袭杀,难以脱身,便以刘备做了脱身后路。”
荀攸一言,顿时令曹操豁然开朗,他摇头失笑不无懊恼的说道:“若是后者,岂非我失了一员虎将,还把刘备这厮也放跑了?”
“这只是我的一些猜测,但或许……是的。”荀攸说着,举起了手中竹简,“不过,此人并未放弃,或可善加利用。”
“只是,那碧眼小儿当真敢与刘备结盟,抗我朝廷雄师?”曹操抓着他那茂盛的胡须,沉声问道。
“刘备困居夏口,已是进退两难,说服孙权出兵恐怕是必行之策。”荀攸说道,“然,我军兵威大震,南取荆州势如破竹,料那孙权也该掂量掂量联合刘备的利害。但这刘启心中所言皆言之凿凿,甚至细致如微到预判了张昭、秦松等人的态度,或可利用。”
“丞相不妨驰檄江东,请孙权会猎于江夏,共擒刘备,分荆州之地,永结盟好。”
曹操沉思片刻,朗声说道:“善!”
顿了一下,他忽然轻嘶一声,喃喃说道:“那骑虎小贼如今竟在司马徽的水镜庄上,若他当真如公达所言,那他是如何知晓刘备欲南连孙权之谋,而且还说的如此详尽?”
“许是司马徽之谋!”荀攸幽幽说道,“此人虽深居简出,但城府可比山岳。”
曹操不知想到了什么,忽然笑了起来,“司马徽乃荆襄名士之首,我今至襄阳,理应亲自拜会,说服他出山入仕,为朝廷效力。”
“丞相更想见的是那骑虎悍将吧?”荀攸笑问道。
“可力战关张二将,生擒刘备的悍将让我怎能不动心啊?”曹操颔首说道,“况且,这离间之计,也许不是出自司马徽之手,就是这小贼的手笔。”
荀攸低头看了眼案上竹简,颔首说道:“或有可能,我倒是更好奇这离间之计,丞相不如委屈一二,稍加遮掩?”
……
水镜庄。
正值金秋九月,
刘启赤着膀子正在帮司马徽收稻谷。
几十个壮劳力行走在稻田之中,那效率简直就跟收割机走了过去一般。
五亩良田,从收割到脱粒一天完工。
司马徽站在田埂上,笑眯眯的看着,年轻人手脚就是快。
“家主,家主!”
一名童子忽然踉踉跄跄从小路上跑了过来。
“不好了,家主,有大股官军包围了庄子!”
司马徽神色猛然一变,拔腿便朝着庄子上疾步走去。
行到半途,正好碰上等在半路上的刘启。
司马徽面色有些晦暗,沉声说道:“元启,老朽并未向王粲吐露你的身份来历,此事恐怕另有缘由。”
“我自然是相信先生的,若不出意外大概是来拜访先生的。”刘启笑说道,“曹操已尽得荆州重镇,眼下自然是该稳定荆州局势,他怎会冷落先生这样的士人魁首?我陪先生一起去看看?”
“善!”司马徽颔首说道。
当一行人赶到庄子上的时候,只见周遭密密麻麻皆是阵列森严的曹军。
步卒长枪如林,虎视眈眈;
骑士横刀立马,桀骜四顾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意。
大门外,一个头戴进贤冠,面相敦厚的男子正候在那里。
“荀公达拜见水镜先生,奉丞相之命特来拜会。”
见到司马徽和刘启前来,那人言辞温和,长身一礼。
“岂敢劳荀军师屈尊纡贵,驾临寒舍,里面请!”司马徽回礼说道。
刘启淡定的跟在身后,没有做过多的动作。
“德操先生,这位是?”
荀攸在堂上落座,见刘启还寸步不离的跟在司马徽的身后,有些好奇的问道。
“这是……故友之子刘启,受战乱之困,前不久举家托庇于我。”司马徽笑说道。
刘启非常识趣的立马起身行了个礼,“刘启见过荀军师。”
这位说一句是曹操面前的红人,那都是对人家的不尊重。
二荀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,大概比他的那几个夫人都要重要的多。
“有礼,有礼。”
荀攸略显随意的拱手意思一下,便对司马徽说道:“丞相在许昌之时,便无数次听过先生博学多识之名,一度想要遣人征辟先生为朝为官。然,先生志向高雅,丞相思来想去都觉得遣人征辟,那是对先生的不敬。”
“这几日,丞相本欲亲自登门拜会,然荆州民心动荡,丞相诸事驳杂。我只好代丞相前来,请先生出山入仕,匡扶社稷,挽大厦之将倾,救万民于水火。”
司马徽沉默片刻,拂须说道:“朝廷与丞相的一番美意,令老朽感激涕零。然老朽年事已高,这副身躯又如那腐朽的老木一般多病虚弱,实在难当大任,恐要令丞相失望了。”
荀攸看向了就坐在司马徽身边的刘启,“不如请令侄堂下暂坐,我与先生说几句私话。”
司马徽扭头看向了刘启,递了个眼神,轻轻点了点头。
刘启没有多言,起身抱拳一礼,就离开了房间。
他跟着司马徽一起来,不过是想看看曹操的意图而已,有些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,眼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紧要的。
在廊下伸了个懒腰,刘启从怀中摸出一颗梨子咔嚓咔嚓的咬了起来。
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,荆州这深秋和夏天鸟区别都没一个。
荀攸与司马徽在房间里面聊了约莫大半个时辰,就携手走了出来,似乎相谈甚欢。
曹军浩浩荡荡的来,又浩浩荡荡的走了。
“曹操仅仅只是欲征辟先生?”门廊下,刘启咬了一口梨子,淡淡问道。
司马徽面色稍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刘启,忽然轻笑说道,“曹丞相要来见你。”
“啥玩意?”刘启神色顿时一紧,“不是我……他哪知道的啊?”
“你给刘皇叔送的那封信被曹军斥候截获了。”司马徽双手拄着拐杖靠着起来墙壁站了下来,唏嘘轻叹了一声说道:“荀公达认为,你欲行离间之计,破解刘皇叔与孙权的合盟之事,而且他也颇为好奇你是如何人在云梦泽,却精准的判断到刘皇叔欲走当阳南下的。”
“故而建言曹操趁着近些时日无兵事,假扮我的子侄与你私交,一为拉拢你这个骁勇善战的虎将,二为借机探听你胸中那些沟壑。此事,我已应下了,接下来如何行事就看元启你的了,你也莫要怪老朽,此事不应不行呐。”
刘启的表情顿时跟见了鬼一般,龇牙咧嘴好半晌才喃喃说道:“他是不是闲的?”